在北京生活過的人，只要提到“糕點”二字，都會不禁想起“稻香村”三個字，其中牛舌餅、蜂蜜蛋糕、薩其馬、鮮花玫瑰餅、自來紅等精致糕點讓人流連，但放到如今，消費者卻不得不考慮究竟是要買發家北京的稻香村，還是來自蘇州的稻香村。事實上，稻香村商標糾紛由來已久，此前因為各局一隅鮮有交叉，所以相安無事，但隨著企業規模不斷擴大，雙方在市場競爭中碰撞不斷，而商標糾紛不斷的背后，也給更多“李鬼”品牌滋生了混入的空間。
11月17日，因為商標糾紛，一南一北兩家稻香村再次鬧上法庭。對此，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首次公開開庭審理北京稻香村（以下簡稱“北稻”）訴稻香村集團(以下簡稱“蘇稻”)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案。本次庭審是南北稻香村在民事侵權訴訟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鋒。
雙方聲音
■ 北稻
北稻以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為由，將稻香村食品集團有限公司、蘇州稻香村食品有限公司、北京蘇稻食品工業有限公司訴至朝陽區人民法院。北稻方面提出六點訴求：請求法院判令稻香村食品集團有限公司變更企業名稱，變更后的企業名稱必須在“稻香村”的前面加“蘇州”二字；請求三被告在和平東橋店、王府井旗艦店、王府井體驗店和前門旗艦店的“稻香村”牌匾上加相同字體、字號、顏色的“蘇州”作為區別性標識，并停止使用扇形稻香村商標；請求判決稻香村食品集團有限公司停止在其開設的微信公眾號中使用上述侵權標識，停止通過其微信公眾號宣傳、銷售帶有前述侵權標識的商品，并刪除其微信公眾號中含有前述侵權標識的內容；請求判決三被告賠償經濟損失300萬元及維權費用50萬元。
■ 蘇稻
針對起訴，蘇稻方面的意見堅持，認為稻香村為中華老字號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從歷史分析的角度，不侵犯北稻任何權益。蘇稻方面表示，“稻香村”字號和商業標識創設于1773年蘇州觀前街，是稻香村商業標識的創設者和傳承者，存在歷史早于北稻，根據知識產權法的基本原理及保護在先權利的共識，蘇稻有權使用包括扇形在內的任何形式的稻香村商業標識；作為中華老字號品牌，稻香村商譽聞名世界，北稻要求在“稻香村”前加注“蘇州”二字沒有法律依據和事實依據；“北京特產”不是專指北京稻香村，蘇稻使用“北京特產”，不構成對北稻的不正當競爭；蘇稻商業模式由傳統售賣拓展到互聯網電商，并未創設新的民事權利，也未產生對北稻商標權的侵權和不正當競爭。
商標之爭
北稻、蘇稻都擁有悠久歷史，究竟誰是正宗，雙方各執一詞。今年3月，北稻就消費者把蘇稻產品錯認為北稻一事召開發布會，稱向法院起訴蘇稻商標侵權。事隔一個月，蘇稻召開發布會回應，自己是糕點食品類“稻香村”商標惟一持有者。蘇稻副總經理楊國印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蘇稻曾兩次授權北京稻香村使用“稻香村”商標，蘇稻使用“稻香村”標識并無不妥。對此，北稻方面回應稱，蘇稻持有的“稻香村”商標是由“稻香村”和“DXC”組合成的圓形圖，與北稻注冊的手寫體“北京稻香村”商標有明顯區別，說北稻使用蘇稻授權商標為偷換概念。
根據2014年北京市最高人民法院的一紙裁定，蘇稻申請扇形“稻香村”商標不予核準注冊后，雙方的矛盾愈演愈烈。針對北稻方面提出的最高人民法院于2014年12月19日做出（2014）知行字第85號裁定書，不予核準注冊第5485873號扇形稻香村商標。蘇稻方面表示，最高法院的裁定，是從行政審判的角度認定商評委關于扇形稻香村是否應予注冊的司法文件，截至目前我國司法制度和實踐并未認定任何形式的民事侵權行為必然成立。
追根溯源
兩家稻香村因為商標歸屬爭論不休，回顧各自發展歷史，就不難得出背后盤根錯節的原因。就北稻而言，清光緒21年（1895年），由南京人郭玉生帶領幾位深諳南味糕點食品制作技藝的伙計，北上進京創立了京畿南味食品“第一家”，并冠名“稻香村南貨店”。先后經歷了1994年組建為北京稻香村食品集團，2005年改制成立北京稻香村食品有限責任公司的不同階段后，如今已有120多年歷史。自成立之初即從事糕點、面包的生產、經營，一直將胡厥文題寫的“稻香村”作為其字號和商標進行宣傳使用。
蘇稻方面表示，稻香村字號和商業標識早在1773年創于蘇州觀前街，目前老店牌匾和歷史遺跡依然存在。北稻在1926年因為戰亂歇業，未見自1926年至1983年稻香村在北京經營的官方記載，蘇州稻香村食品有限公司承接了1773年創設的中華老字號稻香村歷史，北稻僅是改革開放后設立的使用了稻香村作為字號的新企業。
事實上，最早的“稻香村”商標其實是由保定稻香村食品廠注冊。保定市稻香村食品工業有限公司總經理，此前曾任保定稻香村食品廠廠長的田新剛曾向北京商報記者表示，“稻香村”商標是由他一手代辦注冊，他也見證了“稻香村”商標日后轉移到蘇稻旗下的整個過程。蘇稻當前的商標是由保定稻香村取得的兩件“稻香村DXC”字樣商標，分別于1982年和1988年注冊成功。1994年，保定稻香村食品廠與保定食品總廠合并，成立保定市稻香村食品工業總公司，屬國有性質。后因公司經營不善瀕臨破產，商標幾經轉讓到蘇稻旗下。
競爭加劇
北稻、蘇稻同用老字號招牌，又都是歷史悠久的糕點企業，以往因地處一南一北，交集不多，矛盾不大。隨著企業規模壯大，覆蓋區域產生交集。統計數據顯示，北稻在北京有近170個獨立門店、200多個經銷專柜，外埠13個省70多個城市，有300多個專柜和小型專賣店，多集中在“三北”市場，但在南方市場基本沒有線下銷售網點。蘇稻于2014年成立“稻香村集團”后，實施集團化發展，目前在蘇州工業園、北京通州、遼寧沈陽等六地建有食品加工中心，顯示出蘇稻對于鋪設北京市場的決心。
在此次庭審中，北稻方面指出，蘇稻故意搭借北京稻香村公司在特定地域市場內建立的知名度，使用與北京稻香村公司字號和商標相近似的“稻香村”及商標作為門店招牌和商品標識，并以“傳統京味糕點”、“北京特產”、“京味老字號”等字樣進行宣傳推廣，造成相關公眾的混淆誤認。此外，隨著“互聯網+”概念的滲透，北稻、蘇稻均已涉足電商，商標矛盾進一步激化。2014年北稻在天貓、京東開設旗艦店，去年5月，聯手百度外賣和京東到家探索O2O模式。
“李鬼”滋生
北京稻香村逐步向京津冀地區滲透，并通過互聯網渠道加速全國覆蓋，蘇州稻香村通過加盟模式快速擴張，雙方在市場競爭中出現碰撞，矛盾由此激化。針對稻香村的商標歸屬，目前在法律上尚無定論，在企業間各執一詞，但隨著西式甜點、法式面包被年輕人喜愛，留給老字號糕點的時間已不多。在南北稻香村因為商標歸屬“大打出手”之際，山寨商家魚目混珠，借老字號品牌牟利。上月底，位于王府井丹耀大廈一層，一家名為“京稻”的品牌出現在大眾眼中，品牌不屬于北稻、蘇稻中的任意一家。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占領表示，商標存在糾紛，影響的是消費者對品牌整體的體驗，也讓違法經營商戶有機可乘。
探尋雙贏
在北稻、蘇稻因為商標糾紛而嗆聲四起之前，雙方高層都曾有著友好的關系。放在當下，兩家企業也在探尋雙贏的做法。北京稻香村副總經理尹博曾表示，希望同行對商標加以明顯區隔，避免消費者混淆，共同做好老字號。蘇州稻香村食品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沈根富也曾對媒體表示，蘇稻和北稻作為行業的龍頭企業，不該以這種方式解決爭端，以前兩家關系不錯，但現在因為商標之爭，對品牌的長遠發展極為不利。
對于北稻目前使用的“北京稻香村”商標，2010年東城工商分局與相關部門建議企業注冊冠以地域前置的“北京稻香村”商標。最終，北稻2015年成功注冊“北京稻香村”商標。“直到現在，‘北京稻香村’商標都是國內僅有的幾個注冊成功的‘地名+已注冊商標’形式的新商標”。在法律界人士看來，這為因歷史原因造成的商標糾紛事件提供了可行性解決方案。但對于蘇稻來說，要在稻香村前面加注蘇州字樣，把一個全國品牌降級為地方品牌卻是難以接受的。
北京商報記者 吳文治 陳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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